【独立个体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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眀之章 

所谓人类

茂密的森林有湖水澄碧，百树菩提。山峦重叠交错，树枝错综复杂，树根粗壮，已经露出了地面，杂草丛生，围着一棵一棵大树，百花凋零。边缘有人类生存过的痕迹，但每颗植物都爱惜的很好，看得出来，生活在这的人都很喜欢这里。格络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人，绕来绕去，丝毫没有十六岁女孩该有的样子。

“话说回来，你们两个和好啦？”格络突然对着歆音发话。

“啊？”歆音显然是忘了，还有歆韵那边的事没处理呢。他素色的眼睛清澈纯净，也许是透着一丝血色，显得微微偏蓝。歆韵透明的甘露划过脸颊滋润着大地，在这充满谎言的世界里。灿烂的盛夏，朝着水平方向望去，天和地的交汇之处，晴空万里。

朝树林里面走，一股雨后清新的空气味扑鼻而来，混着泥土的清香，可比氧气瓶舒服多了。格络捡起一片树叶，贴在脸上，算是和久别重逢的老友见面了。“还是林子里的空气好。”格络的出生不仅是新生命的诞生，也是科学实验的成功，但她自身也有缺陷——容易缺氧。加上地下室虽然设备齐全，谈不上阴暗，但是对于她来说氧气含量并不充足。但对于正常人来说氧气的供给是足够的，对于格络来说是远远不够的。每年总有那么一阵子，格络要和氧气罐子抱团取暖。

“韵姐，”格络看向歆韵，“你说……我是人吗？”

“啊……啊？”歆韵疑惑。

“没事没事，不知道啊不知道。”格络蹲下来，眼里是不堪回首的从前。她比任何都清楚自己的来历。如果真的要按年龄算，格络绝对是比在座的任何一个人年龄都要大的，还不是一般的大。要不是她清楚自己的年龄，她也不会对歆音这般无礼。两万年，长不长，短不短。至少此时此刻，她不受人拘束。格络肯定是个人，她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，没有治愈万物的能力，也没有毒死自己的能力。

“络子姐，你看这是什么啊？”洛漠柠指着树丛下的小白花，那小白花白的干干净净，不显眼的角落里，孕育着生命。

“嗯……这个……嗯……不知道。”格络搔搔脑门。

“是荼蘼花哦。”歆音走上前来，“荼蘼花虽不能与百花比美，但可一支独秀。”

如此高傲，又如此清秀。格络盯着歆音那只没瞎的眼睛看，突然感到一阵眩晕，但好在立马移开了视线。

“梨花暮雨，燕子空楼。”冬已去，春已残，没有“千树万树梨花开”，也没有“满树和娇烂漫红”，唯有荼蘼依旧绽放。歆韵站在树下，留恋着末塔的最后一片生机，昔日的辉煌灿烂浮现在眼前，要是再来一次，她肯定不会选择出生，但要是没有出生，她就不会遇到佟依然。时常要问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活着，到底是为了什么出生，又是为了什么拼死拼活？人生本就是要以灰飞烟灭来收尾，人们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？歆音什么也不说，只是看着，“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，我对不起她，对不起任何人，”他心里想着，“只记得我这双手已经不能抱她了。”

“喂，我们大概有多久的时间准备啊？”歆韵拍拍歆音的肩。

“十年。”歆音平淡地说，“我们已经浪费了一年……”其实这句还有后半句，只不过是说不出口罢了。等了好半天歆音才反应过来，“啊？”

“啊，那可真短。”

“好吧，让我们去找花吧！”格络挺起身来，打断了两人的对话。

关于绵散，形似彼岸花，每朵花共七片花瓣，花瓣每片呈弯曲状，两边尖中间宽，形似一盏灯笼。七片花瓣的尖端和唯一的一根花蕊一起拖着一个小球，那就是它的果实，它最有价值的地方。可说它像却又不是彼岸花，它没有彼岸花那么艳丽的色彩，没有昙花那么浓烈的香气，没有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高尚情操，也没有牡丹的大富大贵。它藏于森林的最深处，于月光下娇艳绽放。想要采摘，得滴几滴人血在上面，否则只要皮肤一碰到就会立即腐烂发臭。

不可否认的是，它们有毒。

格络看到了一棵大树，这树和其他的树不同，树干起码比别的树粗了四五倍，层层树叶遮住了阳光，清风吹去了浮躁，叶片在枝头涌动，互相碰撞蹭擦。以往的点滴在树叶的缝隙中一一重现，没人比歆音更熟悉这棵树。在这片林子，也是在这棵树下，那年歆音十三，歆韵十一。

“歆韵长大了想去哪里呐？”佟依然揉揉歆韵的小头。“带着哥哥去看花呀！”歆韵挺着肚子，“那歆音呢？”佟依然又转过头去看看歆音，他就坐在那里，歆音在她的耳边小声响起，但佟依然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，“你这孩子，十三岁就给我有点十三岁的样子”佟依然是劲儿地搓着歆音的小头。年龄还小的孩子忍不住反驳：“为什么。”

“因为我是你妈，你得听我的。”佟依然一看歆音脸色不太好，感到大事不妙，连忙改口，“不过呢，等你十九岁，翅膀硬了，只要不违法，你想干什么干什么，妈都支持你……”可歆音的十九岁她始终没能等来。

一幕幕在他的眼前重现，他逐渐有些躁动不安。他们一行人继续深入，一路上格络和洛漠柠有说有笑，一旁的兄妹两个却显得格外尴尬。歆音低着头沉默不语，歆韵还沉浸在悲喜交加的世界之中。到底是为了什么活着，到底是为了什么出生，又是为了什么拼死拼活？人生本就是要以灰飞烟灭来收尾，我们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。

忽而飞来一只蝴蝶，翅膀比一般的蝴蝶都要大得多，黑色的底色配上白色的线条和斑点充满个性，它落在地上，疯狂的蹭啊增。洛漠柠想要伸手去碰，却被歆音一手挡下：“这个不能碰，会死的。”

洛漠柠吓得赶紧把手缩了回去，再仔细看看这蝴蝶，好像还挺可怕的。蝴蝶突然飞走了。歆音立马抓紧了格络的手，抱起洛漠柠，转身看看歆韵，“赶紧走，这儿不安全。”

他们所见的蝴蝶并非一般的蝴蝶，而是一种名为“尸杅”的蝴蝶，它们不吃花蜜，它们吸人血，吃腐肉。被蛰一下，轻则仨月下不了床，重则导致失血性休克。小孩子，不死也废，不废也残。它们的口气似尖刀利刃，伤害性极大，不过说它通人性，确实有那么一点，它蛰人之前都会先麻醉别人，偷偷地吸食着，在无形中偷偷致人于死地。它们喜欢聚集在有腐臭味的地方，对死人活人都抱有同样的兴趣。

尸杅和绵散，堪称绝配。那些被尸杅蜇死的人，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。

歆韵却不以为然，反正自己死也死不掉，就算被蛰了也无所谓惧，顶多就是把格络和洛漠柠安顿好了，她就那么站在原地。默默的祈祷着。也许还是没缓过来，也许是缓过来了。无知的蠢货否定着一切，他们早就不是最初的他们。但终究没忍住还是追了上去，她无需归来。

“这里好危险啊”格络擦擦汗，“那个啊，可以松掉了吗？”歆音还死命抓着格络的手不放呢，“你也就这样了，看到的蝴蝶都能被吓成这样，不是飞走了吗？”

歆音努力的压制着自己，但是格络还在旁边叨叨。

“你这个样子到底是怎么当上王子的啊，有没有点男子汉气概啊，喂，我跟你说话呢！你理我啊！你理我啊！”

歆音重重地一甩，又放下洛漠柠，他那只右眼开始忍不住地淌眼泪，涨的肿大，一颗一颗滚烫的泪珠砸到地下，居然化开了一层土。

“什么东西啊！”土地下似乎埋着什么，“不是，我就说了你两句，你哭什么啊，对不起嘛，我道歉，我就是耍小孩子脾气而已，你别当真啊喂……”

歆音还在大口喘气，“别……别……别在我……在我……在我眼前挖……

“啊？”

这话还是说晚了，歆韵已经挖上了，这形状像一根手指。骨头上还包着点肉，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！活的！”格络甩甩手。

“怎么可能是活的？”歆韵看看格络，“只是几千年都没烂而已。”

“这年头的福尔马林都这么牛逼了吗？！”格络将信将疑，“话说，你不转过来看看嘛？”格络看看一旁的歆音，他还在大口喘着气，手死死地捂着眼睛，那也就什么都看不见了。

“不要，不行，不可以。”

“我来就好”，歆韵掏出一块手帕，“话说回来，格络你居然不怕这玩意。”

“见多了，自然，就不怕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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